看文请搜“置顶”,几百篇的目录很齐全,翻车不补。混乱杂食人,头像=魔女梅by白金。

【舟浮梅】十八层地狱是人间(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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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愚弄
“还好吗,浮士德?”
“没事。”蛇少年揉揉脑门,刚才的榴弹碎片刮花了脸,鼻梁被擦破,眼角的鳞也掉了不少。医疗兵心疼地把法术加在他的身上,愈合的伤口痒得大男孩手指紧绷,梅菲斯特给他疗伤的时候比这小心很多,往往一点感觉都没有。

 

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脑海里怎么都是梅菲斯特,莫名其妙的想见他。

 

“私人联络的话,能帮我接线罗德岛本舰吗?”浮士德小心翼翼地问。

 

“现在没问题,通讯正常,也没紧张到非你不可,刚好消炎药打完之前你就通通电话吧。”递来的通讯器已经接通,浮士德开门见山地表示自己要和梅菲斯特通信。支支吾吾的对应让浮士德满肚子问号。

 

“梅、梅菲斯特说他不方便。”

 

不可能。浮士德心想。梅菲斯特从不会拒绝他的消息,哪怕在睡觉在洗澡他都会回。“他在接受治疗或上课吗?什么时候能回来?”“嗯……我们也不知道。”

 

浮士德突然有种大事不好的感觉。

 

“那请替我转达一封给博士的口信,我浮士德为罗德岛卖命,已经做好死在塔露拉刀下的准备,别愚弄我。”说完挂了电话烦躁地揉着额发,几次拿起通讯器,欲言又止放下。

 

与此同时,梅菲斯特那边也烦躁地揪着额发:“我知道,敢用牧群法术就炸掉我脑袋,说这么多次好唠叨啊。”
“可你的态度,无法令人信服。罗德岛做事起码光明磊落,不能因为你背上骂名。”

 

小白毛抬眼看看临光,懒得回话了。格雷伊看他们吵架,夹着尾巴把梅菲斯特往自己肩膀上揽,小声说你可以枕着我哦。作为一个敏感细腻的孩子,他能感觉到很多人都是刀子嘴豆腐心的,梅菲斯特看着凶,但刚才也是护着自己的,是好人。种族使然的信任感让他和梅菲斯特最后头贴着头在颠簸的卡车上睡着了,而后又一个压一个地昏睡在临光的身上。

 

“车厢的温度劳驾调高些,谢谢。”库兰塔女人小声向司机讲。

 

咧咧的狂风吹在车上,是寒冷的,吹在龙门北部的整合战区,又是干热的。整合运动女帝的源石技艺真就可怕到改变一座城市的气候,关于这种无可抵挡的酷暑,任何人都没有解决办法。

 

赫拉格回到据点时,摆摆手示意浮士德无需起身问好,喝口热茶就开始撰写谈判报告——与博卓卡斯替的密谈。

 

双方私下达成停火协议,在明日将切城相关区域移交,作为对霜星情报的交换。

 

在啄木鸟工作似的打字声里,赫拉格的报告在总结里落下帷幕:
面对面的决战来的比想象的快,尽量将龙门高层调往整合战线。

 

合上电脑,就看见浮士德带着准星的眼睛锁着赫拉格,像个试探新环境的宠物幼崽。老爷子打量着他身上的伤,开门见山地问:
“所以,小黑蛇,你还是认为自己的死能给朋友带来成长吗?”
“现在是一半一半了,我的牺牲能成为他过上好日子的物质基础,至少这点是肯定的。至于精神上的成长,我不会干涉。”
赫拉格只是揉揉黑蛇的卷毛:“小浮士德,你还是太年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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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士德游走在战场上,像休止符似的打乱敌人的节奏,上弦,射击,撤离,像一只猎犬似的辅佐其他人。他的轻弩很久没见过血了。不断拉远狙击距离,最好的也不过是之前的三分之一。

 

好热。蛇男孩已经不再穿宽大的外套,汗水打湿紧身衣。

 

等待着罗德岛和龙门的切城,已经是一座活着的炸弹、死掉的城市,岩石水泥一次次融化又凝固,东倒西歪的建筑甚至比整合士兵伤的人还多。在岩浆一次次的改道里,罗德岛和龙门才可悲地发现,自己被愚弄了。

 

两大战场正逐渐聚拢,三天后就会合二为一,届时会发生怎样的混战,谁也无法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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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菲斯特深刻地理解了什么叫节节败退,真就像竹子似的一大截一大截撤,好不容易双线推进,却被预备的埋伏打的抱头鼠窜。倒是罗德岛的老干员习惯得很,打地鼠似的乱跑反而比较对他们的胃口。

 

在先遣部队到达两周、支援医疗第二批队到达一周后,可悲的两股罗德岛龙门势力被慢慢赶回龙门本体,荒野因为战火纷飞和恶意毁坏,十分之一的移动结构损毁,一个毒奶干员不经意地讲:“这时候敢来一场天灾——”话还没说完就被捂住了嘴“别奶了别奶了!”

 

“啊……说到奶,”安洁丽娜卸下一身的装备,撑着手杖拉伸筋骨,“梅菲斯特在你们营对吧?有他的信。”

 

被叫到名字的小男孩拆开电子信封,浮士德的通讯只有短短三个字,却看得他一身冷汗:“回消息。”

 

30,梦花火
“怎、怎么了,萨沙?”心虚的小白毛接通联络。

 

[你怎么不听我的话?]
[跑来龙门对你有好处吗?]
[你怎么这么想不开!]
满肚子窝的火,愣是让他一声软软暖暖的“萨沙”给浇灭了。沉默两秒,情不自禁切回往日那个安静和缓的语气:“没人强迫你来吧。”
“是我自己决定的。”

 

“可你不是答应我留在罗德岛吗?”浮士德肩膀夹着手机,给自己的轻弩上油,同时把舒缓肌肉疲劳的药剂喷在身上。嘶嘶的喷雾声一下就被电波那边的白毛医生听见了。
“我自己决定,自己负责。你才是,要注意身体。”

 

远处的队长给浮士德挥挥手,蛇男孩匆忙挂了电话,脚踏着旋转环上弦,奔赴战场。

 

完成既定任务的电子信件结束自己的进程,向服务器汇报地址后,发出哔哔,哔哔的声音。
“检测到识别信号,信号:Doctor,确认回到罗德岛本舰,请信使及时发布新命令,否则将于一个工作日内正常投递信件。”

 

———————
没合眼的两天。

 

荒野里源源不断的冒出来整合运动的人,没完没了,再加上趁机暴动的地下势力、乌萨斯的渗透,没完没了的疲惫工作让梅菲斯特腿一软,倒在地上。

 

“医生!你没事儿吧?!”

 

叫我?梅菲斯特恍惚地思考到。眼前也没有东西,脑子晕晕乎乎的,眼睛合不上,他看到其他的医生一样顶着黑眼圈焦急地喊叫,感觉手臂插上电极,而后嘉维尔把他扛到床上,合上了他的眼。

 

于是他久违地进入了梦乡。

 

或许是太过疲劳到睡不着的地步,他甚至知道自己在做梦,光怪陆离的天空里,绽放着烟火,以及手风琴的声音,那是乌萨斯传统节日乐曲,男人们出去酗酒,于是伊诺决定留在萨沙“家”过夜。他穿的格外的厚,还偷了妈妈——不是那个胖女人——的一件衣服。两个小孩披着这件移动城堡,跑到离庆祝集会最近的一个井盖,在人们的熙熙攘攘离度过只有两个人的跨年夜。

 

萨沙憋不住了,外面小吃街的香味简直要馋死人,所以他翻出去,刨垃圾桶,把零碎的骨头肉饼自己吃了,本想找点完整的东西给伊诺,可实在找不到,最后灰溜溜地回来了。

“抱歉,本想一起吃饭的。实在是找不到给你吃的。”

“重要的是我们两个在一起。”

 

又一朵烟花炸开了,萨沙的胳膊血淋淋的,他刚用源石划了自己。
“活着很痛苦。但我们可以一起活下去。”这一朵灭得格外的快,天黑了。

 

“我们约好了要一起活下去的。”想起了这句话。仔细想来,萨沙是不怕死的,怕死就不会用源石划破胳膊。自己也是不怕死的,只是不想打破诺言。不按照承诺去做,逃避选择这件事就会暴露。

 

[您有一封新邮件,您有一封新邮件]

 

我要快点回去,去救人。梅菲斯特想着,小跑起来。
你去救谁。
你为什么要救。
为了谁你要这么做。

 

不是为了战后的的脱罪,也不是因为良心突然醒悟,我只是用脚给我想要的世界投票而已。

 

回答完这句话,他才注意到自己不是伊诺,是梅菲斯特。 地面裂开,所有的烟花冲上夜空,把天幕炸得雪白,男孩在烧灼的痛感里醒来,手环的信息灯在闪,地址显示的是罗德岛。

 

梅菲斯特还狂喜地以为仗打完了,再一看周围,还是去年自己为非作歹的切城,心一下凉了半截。看看表,自己愣是睡了一整天,再看窗外的景色,似乎是在逃难。

 

“睡醒啦?”
“嗯……我们打败仗了?”梅菲斯特揉着刺痛的太阳穴,准备再次投入战场。
“遇上天灾了,暴雨加上火山爆发,我觉得后者是塔露拉干的,惹不起,核心战区,蘑菇云那个圈,光是外面的人就有半数呼吸道被灼伤,气都喘不上来,快要活活憋死了,更别说里面的……总之先撤。”

 

打败仗,天灾,伤亡惨重,暂时撤退,总结出以上几点,小白毛揉揉惺忪的睡眼,优先确认终端消息。

 

[您有一封新邮件,您有一封新邮件]

 

好像是因为博士衣服的识别信号,傻手环以为自己回罗德岛了。每次登舰都有“欢迎来到罗德岛。需要人工客服请按1,需要……按……”的问好消息。

 

惺忪的睡眼在看到信件内容时,缩到了极致————

 

“消息来自:浮士德
无论如何,属于我们的战斗都结束了。”

 

萨沙写给自己的……信?口气怎么一副交代后事的样子?

 

31,故地重游
龙门地图,建筑指标,当前风向图,混乱地排开在战术指挥桌上。唯一一辆离开车队的,逆着车流,冲向天灾的方向。

 

“罗德岛本舰S级计算机可行性通过。”
“鲁特拉工作室实时演算纠错已到位 ”
“莱茵干员麦哲伦已就位。”
“龙腾式支援无人机A至E到位。高效制冷模块运作正常。”

 

“安洁莉娜收到。”小狐狸摘下耳机,向梅菲斯特点点头。

 

车停在龙门近卫局大厦前。梅菲斯特和临光下了车。

 

上次来这里,还是跟浮士德一起。和自己的牧群,耀武扬威地打了败仗,自己跳了下去,浮士德说会接住自己。

 

“故地重游,感觉如何?”临光苦笑着问。楼层的漏光顺着电梯缝隙,一节一节打到梅菲斯特脸上。曾经的整合运动指挥官灵魂出窍似的,手指摩挲着电梯里的地图,嘴里念念有词。他聪慧绝顶的大脑演算着这个精妙到痴人说梦的作战计划,而灵魂却全力地思考着别的事。

 

刚才浮士德的信,恐怕是作为绝笔写下的。想当个英雄,牺牲在最艰苦的战役里,换来自己活下去的物质条件?那确实是浮士德会干的事。

 

蠢笨,痴情,不善谈判,容易读懂,底线单一。

 

不过自己也一样。梅菲斯特摩挲着脖子上的锁定环,象征性扯了两下。在自己完成这个伟大战略的同时,项圈将会爆炸,戴罪立功的梅菲斯特载入史册——或许和他壮烈牺牲的友人浮士德一起,成为一段饭后谈资。

 

明明是在走向末路,他却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像解开了被猫玩坏的毛线团一样舒畅。

 

他和萨沙,都不介意死活。萨沙划破了自己的手,就已经向这段友谊献出生命,只是那个寡言少语的男孩不算好懂,非要闹到这个地步他们才彼此理解。

 

我也可以有自己的理想。
我的理想是———

 

和萨沙共进退。
生死相随。

 

废弃的龙门第一高楼足足花了五分钟才到达楼顶天台。“临光小姐,施术结束前,不惜一切代价保护我。”

 

天马光环展开在近卫局楼顶,像天堂门扉一般,浅浅的光辉笼罩在梅菲斯特身上。

 

施术开始了。

 

32,那个医疗,那个狙击,那个术士
整合战场最中心,静的出奇。

 

烈火焚烧的噼里啪啦声渐渐平息,一声闷响,高大的鹿角温迪戈男人倒下了。倒戈的爱国者为罗德岛队伍挡下致命的一击,举世闻名的装甲压制住了爆炸,却压不住地狱般的烈焰烤热空气,眼睛、鼻子、气管、肺泡,全像被沸水煮透的菜叶,胸口痛得仿佛裂开,连体表的源石结晶都把皮肉烫得滋滋响。

 

呼吸不上来。
浮士德的隐身魔法耗尽了,塔露拉跨过其他被烧到不省人事的罗德岛干员,慢慢走过来。曾经是自己效忠的龙女,蹲下来,神色有几分讽刺的和蔼,光滑的手指抚摸着浮士德的脸颊,稍微一碰,脸颊的鳞带着鼻孔的血碎就往下掉。

 

“好久不见,浮士德。”
蛇男孩张张嘴,痛苦地呼吸着,嘴巴喷出血沫子来。胸口的通讯机发出走音的响声,塔露拉取出来,打开,模糊的电波里,沙哑的嗓音———

 

是梅菲斯特。

 

“萨沙吗?”
“很遗憾,是我,塔露拉。”
“他已经不在了吗?”蛇少年挣扎着可怎么也爬不起来,一句快逃堵在嗓子眼里,他不知道自己的声带是否被烤焦了,他是站的最远的那个,仅仅被法术侧面擦到就已经在窒息的边缘。其他人还活着吗?还有希望吗?战前推断完全正确,全盛的霜星加上爱国者勉强才能应战的局面,这是打不赢的。

 

“马上就不在了,很遗憾。”龙女平缓地回答,尽管梅菲斯特这么淡然的态度不太正常。龙女的脚踝被人抓了一下,她低头,看见是爱国者。呼吸辅助机断开了,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龙女淡漠地看着他拖着烧红的铠甲,冒着烟,散发着烤焦皮肉的臭味,爬着,挡在浮士德的面前,面具早已脱落,他用自己衰老长满褶皱的头颅抵着塔露拉准备释放源石技艺的手。

 

死寂里只有梅菲斯特的声音。

 

“那么我很快就会去见他。我还有话想和塔露拉姐姐说。”

 

“讲吧。”

 

龙门市区风起云涌,近卫局楼顶是耀骑士都没见过的刺眼光辉,萨科塔或是黎博利都无法比拟的巨大的双翼,逐渐凝固在梅菲斯特的后背,沙哑的嗓音颤颤巍巍地,挤出话语。

 

“塔露拉姐姐,我想清楚我的理想了。死就死在一起,活,就要活在一个我喜欢的世界。我现在还是以整合干部的身份作战,仍然认同感染者,只是我不认同你。我要靠这双手,靠我的矿石病,把世界改造成幸福的样子。”如果说希望能有实体,那么就是这对双翼了。

 

[警告!警告!您已超标使用源石技艺,立刻停止!]

 

谁在乎。
他努力唱着。
三四年前他也曾努力唱过。

 

项圈警告地寸寸收紧,梅菲斯特体表的源石疯狂蔓延,颈部最初的病灶在剧痛里直接结晶化,微弱的咏唱彻底卡带,他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

 

声音算什么,想说的已经说完了。只要他还站着,施术就能继续。耀眼的光辉,巨大的双翼,将这座城市全部的火力吸引过来,密集地子弹弩箭打得屏障脆响不止,刺耳的破裂声逐渐尖锐。

 

“梅菲斯特继续!我还撑得住!”喊出这句话的临光,用牙齿扯出小臂中的箭,唯一的盾牌挡下所有瞄准梅菲斯特的伤害。

 

白发的少年咬紧牙关点头,撑着手杖继续展开光翼,刺眼至极的光芒将阴沉的火山灰天空照得如同白昼,羽毛开始纷飞。天灾信使艾雅法拉引爆火山,以梅菲斯特为中心的空气被极速加热,膨胀带来的气压差裹挟着羽毛冲上高空。

 

围绕着核心战区的龙腾无人机超载运作,来自南极的寒气在罗德岛超级计算机的精准微调下,气压差带领着狂风激烈扩散,洁白的浓密的羽毛扩散到整个龙门的上空。

 

浮士德比任何人都快地认出这是什么,他爬不起来,翻不了身,咬碎牙齿也要去触碰。

 

一片小小的羽毛,为他而来,停在他的指尖,融化了。

 

像冰川崩裂水坝决堤,一切痛苦疲劳蒸发殆尽,激烈的咳嗽声里浮士德呕出大口鲜血,失血过多的寒战中,阿米娅的精神触丝传递着虚弱的请求。

 

一枚源石,那个没来得及加入罗德岛的术士,留下最后的法术,用这个。

 

爱国者庞大的身躯下,浮士德得以悄无声息地填充弹药,绷紧钢弦。

 

他瞄准。

 

再一次。

 

弩弹贴着塔露拉飞过,却在靠近的一瞬间炸裂,极寒地狱般的暴风雪从弹壳中的源石里迸发,呼啸寒风裹挟钢刺般的雪碴瞬间冰冻。

 

而近卫局天台边缘的少年,撑着的手杖折断了,在高楼呼啸的风暴里,膝盖一软,衣襟狠狠擦过临光伸晚一步的手,折翅小鸟般向下坠落。

 

霜星最后的魔法争取来的几秒时间,足够让冰雪牢笼里的塔露拉惊异于大地的震颤,不同于火山喷发的低沉,云朵,泥土,雷电,都在尖叫。蛰伏的斩龙剑发出嗡鸣,几代人的恩怨,国仇家恨,无数的悲剧,都到了清算之日。

 

其色溢赤;
其刃斩龙。

 

“赤霄·全出鞘。”

 


33,哑巴
浮士德醒来的第一句话是,梅菲斯特呢?
“还活着,在治病,你安心。”
然后小蛇再次睡死过去。

 

这次作战,很多人因为呼吸道灼伤和皮肤烧伤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例如脑损伤,永无止境的感染等等。龙门当地破例将医院无偿给这些战士使用,包括感染者。

 

浮士德能捡回一条小命简直是奇迹。他断断续续昏迷了两周,每次醒来第一句都是问梅菲斯特,搞得护士烦得要命,在他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天花板挂了个黑板。他能讲话能坐起来是第三周的事。

“他不是有项圈、咳咳,那么大规模的源石技艺,没有炸掉?!”

“哦,那个啊。骗他的。我们反对他使用,但他有资格使用,罗德岛也有资格在犯错之后惩罚。他这次戴罪立功扭转战局,凯尔希医生百忙之中亲自给他动手术。”

“手术?”蛇蛇的一颗小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信使不安地瞥向右下角,怯怯地回答:“矿石病恶化,他或许无法再出声了。”

 

意料之外的,浮士德很平静。

 

经历了那么多事,分道扬镳、冷战、争吵、生离死别,他和伊诺还活着,已经很知足了。倘若哪个神仙托梦给他说是自己显灵,无论是削发还是吃素,哪怕三步一叩首从龙门朝拜到谢拉格他都心甘情愿。

 

当天下午,梅菲斯特来了个视频通话申请。他要动一场很大的手术。看到梅菲斯特现在的样子,浮士德心里咯噔一下。

 

凸起的血管在纤细的四肢上,像寄生藤。梅菲斯特的脖子尽管缠了绷带,但那个凹凸不平的颗粒感,恐怕那里的皮肤、甚至是骨骼都已经被源石替换。他看见梅菲斯特胸口腹部有类似滞留管的东西,心脏针扎似的疼。

 

但他还控制得住情绪。从未有人见过浮士德也能露出如此温柔的笑容。卷发的大男孩抚摸着屏幕,触碰显示着伊诺面容的荧屏,轻声细语地讲着鼓励的话。

 

细碎的。
唠叨的。
没头没尾的。

 

从前总是梅菲斯特讲个不停,浮士德忧心忡忡却又不敢开口。如今这个话多的卷发男孩可以随便诉说,因为伊诺学会自己思考了。直到浮士德自己也不得不去做康复训练,才恋恋不舍地挂断。

 

两天后,包括浮士德在内的第二批伤员启程返航。

 

临走前,在星陈诗等人的陪伴下,还有一场龙门当局报销的购物活动。诗怀雅带头的以龙门警员私人身份向博士的赠礼,感谢罗德岛的鼎力相助,虽然很想让人吐槽是不是诗家商场年底冲业绩。

 

浮士德在龙门的大商场里,给梅菲斯特选了个可擦笔记本,自己买了一本手语教学书,在运输飞船上就开始研究手语,比划的样子让空乘以为他癫痫了。这事儿太好玩了,回去一定要讲给梅菲斯特听。

 

“睡觉的醒一醒,还有半小时就降落了,我给大家剧透个事儿。”煌的大嗓门快要把飞机玻璃震碎了。

 

“我听第一批回去的灰喉说,岛上给大家准备了欢迎派对,还是自导自演的原创歌曲,有空的吉他手都上了……哦对还有阿米娅拉小提琴。”

 

浮士德左顾右盼,看到周围人都在嘴角抽搐就放心了。吉他配小提琴,听意思还有合唱,嫌我们病好的太快吗。

 

“我知道这有点尴尬,但这是博士第一次写歌,就当给阿米娅个面子,情绪高昂起来!不要怕!微笑着面对他!长鳞的小子说你呢,不要苦瓜脸!”

 

飞机着陆了,浮士德还是笑不出来。

 

浮士德眼睁睁看着煌把自己的手掐青了一块才憋住失礼的爆笑。“长鳞的,他们说看着我的脸忍不住要笑喷,你面瘫,你打头。”蛇男孩哦了一声,就开路了。

 

能有多好笑,他想。我受过专业训练,无论多好笑,我都不………

 

[欢迎~♪光临——罗德岛!]
沙啦啦的鼓槌响起,千奇百怪的吉他熟练地弹奏诡异的高低声部,如此一本正经的演绎让浮士德的人工内脏都快裂开了。很用心的歌曲,但很难听也是真的。

 

稀里哗啦的合唱听得他头皮发麻,浮士德默念着我要去见伊诺我要去见伊诺,绷着脸接着往前穿过列队欢迎。

 

好在杂七杂八的伴奏慢慢停下,人声合唱也逐渐减弱,留下一点点合唱,慢慢凸现着其中一个人的歌声。

 

声音柔和,但响亮。

 

哪怕歌词是“欢迎回家,我的战士们。”这种煽情的话,甜美温柔又带着少年感的嗓子也让词曲都不重要了。

 

很好听,很熟悉。

 

人群慢慢让开一条路,和声停下了,只剩一个带着变声期沙哑的歌声。

 

想起来了!那是、那是———

 

浮士德扔下行李向前飞奔,那歌声是——

 

梅菲斯特就站在让出开的通道的那一端,揣着手,张开嘴巴,歌声就是从那边——

 

漂亮的白发男孩看见卷发男孩跑来了,唱得更卖力了。
[欢迎回家,我的战士们;]
[甲班升起,大门打开;]
[让我拥抱你的凯旋。]

 

歌声戛然而止,因为唱歌的男孩被凯旋归来的男孩紧紧搂在怀里。走廊里鸦雀无声,因为谁都不忍心打搅这两位英雄。

 

那个像小大人似的浮士德,搂着另一个形影不离的小孩,颤抖着,哽咽着,再也抑制不住地,号啕大哭,抓着对方的头发把他摁在怀里,压得紧紧地。

 

卷发的小孩张大嘴巴,大声地、卖力地哭泣着,像是放下了过去一辈子所有的委屈,了却了一切的痛苦,发泄地嚎哭着,从没有谁见过他的眼泪,从没人听见过他能发出这么大的声音,直到一点声音也出不来,把梅菲斯特锁在怀里哽咽地颤抖。

 

训练的日子,受过的伤,忍过的痛,挨过的苦,做过的噩梦,忍过的别离,都有了回报,都是为了兑换今天这支伊诺的歌而预付的货款。

 

没人比主刀医生凯尔希更清楚梅菲斯特的身体状态:“行了行了,你快把梅菲斯特勒死了。”冒险用的靶向药物虽然很好的压制了矿石病,但给脏器带来的损伤不是一般的大,赶紧让梅菲斯特回去躺着才比较合适。

 

博士左右环顾,确认不少人抱着跟自己一样的想法满脸期待地盯着俩小孩的时候,清清嗓子高声呼喊:

 

“哦!哦!哦!———亲一个!”好事之徒纷纷响应,鼓着掌打起节拍:“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人多势众的呼喊让两个小家伙赶紧分开,浮士德紧张地看着梅菲斯特,用眼神确认了对方的心意后,他太兴奋无法思考了,闭上眼,低下头,试探地——

 

被梅菲斯特拉着手拽到了凯尔希面前,眼睁睁看着梅菲斯特踮起脚,亲了这位不苟言笑的医生的脸颊,急切地看着浮士德意思是你跟上。然后被凯尔希拒绝并赶走了。

 

博士和月见夜安慰地拍了拍浮士德的肩膀。你还年轻,来日方长。

  

 

 

 

34,信

 

至我可爱的小男孩们。

 

比起传播自私的正义,我更期望告诉你们世界是什么样的。

 

这一年在罗德岛的生活,并非教育和矫正,而是一种体验。我尊重你们的选择。

 

罗德岛很庞大。
这儿有恋人,有亲属,有仇敌,也有恩怨。在展现给你这些后,什么是光明,什么是羁绊,什么是信仰,你应该有了自己的答案。

 

罗德岛也很弱小。虽然有着各色只手遮天的干员,但我们没能拯救足够多的人,还没做出治疗矿石病的药,兄弟姐妹般的干员们偶尔还会牺牲在战场上。

 

比起“服务于罗德岛”,我现在想诚挚地重新询问。

 

你们是否愿意帮助罗德岛?

 

是/否
签名
___年__月__日

 

  

 

 

 

 

《十八层地狱是人间》
全文完。

 感谢一直以来的支持,奉上一篇虽然小范围发表过,但我最喜欢的一篇泰拉世界结局妄想,一篇给浮士德和梅菲斯特的后日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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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日谈:
  
 
尊重干员生活习性是特务机关罗德岛一大优良传统。比如不想和夜魔呆在一起的狮蝎,不想和芙蓉呆在一起的炎融,想和德克萨斯呆在一起的拉普兰德,不想晒太阳的华法林………
 
 
以及。
拆不开的两个小男孩。
 
 
冬季限定的,两人晨间假期。

 
浮士德这个干员,打狙的实力没话说,无论是五年前在这儿工作的黑还是交流干员能天使都正面给出过极高的评价,速度慢了点但打谁都是一炮的事儿,他起了,一枪秒了,有什么好说的。但有两种情况他会傻乎乎的像个刚冬眠完的蛇。
1,梅菲斯特不在。
2,冬天的早上。
 
 
要浮士德晚上工作到几点都可以,别让他早上起床,这是那个傻O代理指挥都知道的事。


浮士德从来都秒回消息,光速的已读和“收到”,战争结束之后也会是个优秀社畜。
 
 
所以他没回就证明没醒,还想睡,或者要哄梅菲斯特。没辙,六星的一对奶狙,艺高人胆大你有什么办法。
 
 
浮士德的手表滴滴了两分钟之后终于起码吵醒了梅菲斯特——然后他把联络终端开了飞行模式。哼了一声给怀里的浮士德顺顺毛。这只粘人的黑曼巴枕着自己的胳膊不说,脸还埋着脖子,恨不得变回蛇的本体一寸不落缠在梅菲斯特身上。


电暖炉加热器什么的,还说是比不过人形的梅菲斯特。
 
 
在矿石病已经能够治愈的今天,这种让人变强了也变秃了的病就像辐射或粉尘一样,成为某种高危职业的一部分。仍然有少数人保留着血液里最低限度的矿石,他们的职业叫“感染者”,任期三至五年不等,作为政府的特殊佣兵执行高难任务,拿高额薪水直到任期满,喝下特效药回归常人。
 
 
浮士德和梅菲斯特是少有的干满五年又申请两年的。据梅菲斯特本人的意思,是他对感染者的身份还有点挂念,毕竟这纪念了泰拉世界一段疯狂的往事。脑子里带刺的癫狂也因为治疗和高等教育平息了很多,只在国际象棋和moba游戏里展露他的狂躁。
 
 
浮士德好像快醒了,梅菲斯特把他抱紧了缓慢轻抚后背,渴望温暖和赖床的大蛇尾巴缠上梅菲斯特脚背,低声呜噜呜噜,尾巴尖颤颤。
 
 
梅菲斯特忍着终端一直震,实在受不了了才点开,回到:“浮士德还没睡够。昨天你们灌太多酒了!”昨夜那个香槟塔是在月见夜的远程指导下完成的,毕竟浮梅二人的卸任宣告了世界大战最后两位风云人物也退出历史舞台,喀兰贸易发了电报以表问候,企鹅物流派了空和可颂来捧场,但更多的“老干员”,已经在自己繁忙温馨的小日子里脱不开身,只能在line群里观看直播回味那段血和泪混淆的恍如隔世。
 
 
可能是药的副作用吧,浮士德才这么嗜睡。梅菲斯特昨晚被水煮鱼辣出了溃疡,他咂咂嘴识图吹气发动源石技艺治好,但已经用不了了。 
 
 
白皙的手掌插进黑色的鸡窝卷毛,轻轻揉着,喊他,浮士德起床啦。
 
 
黑曼巴打个哈切,低头钻进被子里。
 
  
浮士德和梅菲斯特的离职礼物,是龙舌兰州的一家甜品店,一栋带花园的房子。
  
  
他们在一路上都戴着口罩,毕竟人心难测,不知道会不会有整合运动的遗留仇家或是极端的感染者仇视组织,再或者,毕竟两人以前手下各有数不清人命债,七年服役只能免去他们上军事法庭,但洗不干净血淋淋的双手。
 
 
但无论如何,现在梅菲斯特和浮士德自由了。被问及新身份想要的名字,两人不约而同表示这样就好,与彼此成对的姓名再完美不过,这话酸得后勤部唏嘘一片。
 
 
拎着一大一小两个行李箱,浮士德收下博士给的围巾,梅菲斯特换了双合适长途赶路的切尔西靴,大男孩们上路了。
 
 
中转站是切尔诺伯格,那是他们和罗德岛结上孽缘的地方。四通八达的高架桥下,立体分布着泰拉第二大的火车站、飞机场。灾后重建比想象的顺利,两人嚼着三明治心照不宣地没提起十年前是怎么把这儿砸的稀巴烂的。梅菲斯特有点跑神,被浮士德直接把吸管戳进嘴里,随着蛇男孩使坏地一挤饮料盒,特浓牛奶灌了梅菲斯特满嘴,糟糕的液体从嘴角淤出,两个人打闹着直到其他路人不满地咳嗽,但他们俩买了这份三明治就是为了名正言顺坐在这儿等两小时后的火车。
 
 
梅菲斯特擦着被牛奶弄脏的手表,突然脸色青紫:“切尔诺伯格和龙门……是不是有时差?!”
  
 
俩人塞满嘴干燥的三明治咽不下去,匆匆灌口牛奶爬起来就跑,在安检口看到令人绝望的混乱长队时浮士德诡异的拉着他跑向男厕所,“梅,上墙。”“你搞什么?”“我们不安检了。”
 
 
两个坏孩子会心一笑,在保安的怒吼和警报轰鸣里翻越围墙飞速穿过人流,“停下!抓住他们!”“抱歉——我们来不及了!”梅菲斯特无奈地回头喊,开路的浮士德高速重复对不起借过让路,拉着他的小男友跌跌撞撞在列车启动前一秒把梅菲斯特甩进车门车厢,箱子扔上去,自己一个加速冲刺扒着窗框上车顶,打开天窗进去,俩人上气不接下气爬进自己的位置,喘得让人以为是逃票的。
  
 
四仰八叉的两个大男孩一个卷毛都湿透了,另一个岔气的肚子疼诶呦诶哟叫,修长的腿脚几乎占据了四人包厢的全部,搞得对面的人怒目而视,有劲调整坐姿之后俩人赶忙缩成一团。
 
 
浮士德起身去放行李,把小箱子扔给梅菲斯特:“惊喜。”
 
 
翠绿的眼睛在箱内物品映入眼帘之后瞳孔发生里氏十级地震。
 
 
梅菲斯特看看箱子,看看浮士德,看看箱子,看看浮士德,然后捂着自己的嘴无声尖叫。
 
 
他的骷髅头手杖。
  
 
“没收的武器都藏的很好的。”白发少年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你以为饯别庆功宴我去D楼厕所的十五分钟全在吐?”
“不是凯尔希陪你去的吗!怎么在她眼皮子底下……”
“她又不陪我进男厕所。”
两个坏东西笑成一团,梅菲斯特摸着早就被自己盘圆乎的骷髅头,旋几下勉强能配合现在自己的身高。尽管某个丰蹄重装给他的外骨骼机甲完美到不再需要手杖了,但他还是无比眷恋这根陪他和浮士德丧尽天良的老朋友。这段离经叛道的历史就像青春期和初恋男友私奔,虽然还是回到正轨继续上大学找工作,想起来时却酸涩微甜。
 
 
摸着摸着肩膀一沉,大蛇吧嗒一声倒在小男友肩膀上睡过去了。梅菲斯特解开博士给的那围巾搭到浮士德背上,心想也就是我家浮士德长的好看,不然土爆了的正红色谁戴谁村姑。正想着呢,白纸条从围巾里飘出来,梅菲斯特捡起来一看,笑了,这个老狐狸。
  

“手杖每五年回来保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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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士德躺在楼下晒太阳。冬天是一个他不怎么喜欢的季节,好在这儿阳光充足,每天下午他都在外面躺着烤,正面熟了换背面。今天太阳格外的好,中午饭吃的又有点撑,梅菲斯特做多了不说,又莫名其妙端出来惊喜甜点,浮士德咬着牙全都吃干净了。


倒也不是怕梅菲斯特难过,是真的,太好吃了,撑得他睡不着,到下午三点才能趴着。他就去外面烤自己了。


他迷迷瞪瞪睡着了,翻身的时候被躺椅硌到尾巴疼醒,挣扎的时候椅子又合上,像个三明治被夹着,喊梅菲斯特把他放出来。


梅菲斯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掰开这个椅子又帮浮士德揉揉尾巴。热哄哄的浮士德更像个绵羊,卷毛的,油亮黑乎乎的,把鳞片看做均匀分布在体表的羊角也没问题。


浮士德把梅菲斯特拉进怀里。


“怎么了?”
“突然想……”


梅菲斯特就思考怎么回事。


“话说你们蛇是不是太阳烤热了才能散发信息素求偶的。”


浮士德点点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晒太阳等于求偶,梅菲斯特来了就是回应他的求爱,微妙的本能让他没来由地快乐。


“我又闻不见。”梅菲斯特翻了个身把浮士德抱在怀里,让他接着烤背。
 
 
门铃坏了这样的好气氛,抬头看见是谁之后,梅菲斯特久违地露出满脸屑笑。
  
 
 
  
end

 

似乎文章内容有些超载。作为唯一一篇长篇,诚邀各位评价下剧情安排,情节动人度之类能让我知道大家爱吃什么的内容。

比如作战,比如团结,比如立场,比如歌唱,比如退休。

最后再次感谢陪伴至今的大家!一起度过一个激情昂扬的暑假,一个毕生难忘的平安夜的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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