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浮梅】十八层地狱是人间（七）
作品合集：舟浮梅心脏除颤器
拖更太久了真不好意思，恳请有空的读读前文6复习一下。
剧情梗概：
获救的浮士德和被捕的梅菲斯特一起留在罗德岛，两人的关系变得如履薄冰。
浮士德认为伊诺不会再信任自己。
梅菲斯特觉得萨沙讨厌自己。
在罗德岛有意无意的关爱下 ，两个坏小孩终于能坐在一起说话了。
龙门和乌萨斯因为塔露拉的点火终于开战，浮士德为了清算过去的恩怨、为梅菲斯特赢得活下来的空间参战，写下几十封信给未来的伊诺。出战前夜二人解开心结，抱在一起大哭一场。
梅菲斯特嘻嘻傻笑，这俩小坑怎么看怎么喜欢，心里痒痒的。
伊诺想，就这么和萨沙一直留在这儿吧。
萨沙想，他还是我的伊诺，为了守护他和他的栖息地，要我去死多少次都没问题。
即使一度相交，目标却也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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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牵手
刚哭完刚闹完，萨沙和伊诺都困得不行。他们各自咬了对方一口，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走路太累了，起身时候没站起来，趴在萨沙床上。
“腰疼？还是腿？”
“膝盖……我去找内勤机器人把我扛回去……”
“没事的，我的房间大，床上睡得下两个人。”萨沙支支吾吾地，开始帮伊诺脱衣服。白花花的漂亮小孩衣服总是紧身的，有些时候太累了自己都懒，还要萨沙来。现在的梅菲斯特哪舍得让浮士德帮他脱，轻轻挣扎着。
“别乱动。”
“萨沙……你干嘛呀，好奇怪。”
“我……很久没跟你一起睡觉了。”蛇男孩眨眨眼，安静地看着身下刚哭完眼睛还红的小白雀。
伊诺觉得不太好意思，他有接受再教育，除了伦理学和高级军事理论，还有道德健康课。他从教学人员的口中了解到一起睡觉好像不太好，被别人脱衣服也不好，不过这是萨沙，应该没问题？
头顶的监视器传来滴滴滴警报，作为高危战俘没少接受突击检查的萨沙条件反射喊出请指示，警备机器人推门而入，看着床上摁着人的浮士德、衣冠不整脸颊泛红的梅菲斯特，三人寂静地相互凝视。
“战俘梅菲斯特，你是被胁迫的吗？需要救助吗？”Castle-3已火速接通人工警卫，准备在这个羸弱的孩子求救之后立刻呼唤增员。
意识到对方误解了什么，梅菲斯特的脸更红了，他支支吾吾的表示，是自愿的，并且询问自己是否可以在另一个战俘的房间过夜。
场面再次死一般的寂静，浮士德满脸迷惑，梅菲斯特非常后悔刚才说出的话，Castle-3的喇叭传出尴尬的人声：
“那……你们……注意安全。”
想解释他们之间没有斗殴，浮士德赶紧补充“我们以前都是一起睡唔——”话没说完就被梅菲斯特捂着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梅菲斯特不让那就不讲，房间重新回到二人世界的时候梅菲斯特生闷气地翻个身窝在萨沙怀里。
“萨沙没上健康课是吗？怎么什么都不懂呀。“虽然自己也是一知半解。
“我第一轮伦理测试就过了，就不安排补习，直接上战场活动。”两个小孩子面对面，顺便就牵着对方的手。萨沙问，“你要枕着我的胳膊吗？这儿只有一个枕头。”“不行，你天天打靶，手臂要好好休息。我枕枕头，你枕我。”小黑蛇点点头，往下挪了点在白猫猫胸口埋着。
“我以后可以经常来找你睡吗？”伊诺手指轻抚萨沙的尖耳朵，他对这条蛇的思念熬得他浑身疼，一身的病跟萨沙贴在一起刷地就好了。
没回答小白猫的问题，萨沙只是握紧他的手。
21，早饭
梅菲斯特牵着浮士德同时来到餐厅时，整个世界都安静了。红豆扎出半个马步拦着身后的博士，男性的希瓦艾什停下吃饭的动作，猫瞳锁着两个小孩。
整合运动两位干部自然也知道自己不受待见，匆忙松开手，分到餐厅两侧去领早餐。梅菲斯特远远望着浮士德摇摇头，浮士德就知道今天不合适坐一起吃饭。两人刻意选择了偌大餐厅的对角线。
阿米娅在众目睽睽之下坐到梅菲斯特对面，耀眼的笑容让委屈的小白鸟不敢抬头。
“你不害怕见到浮士德啦？真好。”梅菲斯特不习惯被这样对待，好像阿米娅是什么高高在上的人一样。虽然他还是个孩子，但更习惯塔露拉之下万人之上的职场口吻。少女柔软的手搭上梅菲斯特的手背，“大家信任你们需要时间，别灰心。”
梅菲斯特盯着阿米娅的手背问，“你怎么带了五个戒指。”“啊，你说这个。”阿米娅扇扇手让梅菲斯特把耳朵凑过去：“是让兔兔变温柔的魔法哦。”白发少年摆出有被恶心到的表情，又去聊伦理课和别的事。
浮士德远远看着那边的两人。
阿米娅是十四岁，梅菲斯特也是十四岁，自己比他们大一点，十五。同样年龄的三个孩子，一个是罗德岛的领袖，一个是危险的战俘，一个是杀人无数的魔鬼。这样的三个孩子在混乱的世界里被命运吹得东倒西歪，看不见未来。风水轮流转，昨天阿米娅被逼到过死路，今天自己和伊诺做了阶下囚。
他在跟阿米娅聊什么啊。
啊，梅菲斯特笑了。虽然是虚张声势的冷笑，但他终于能和自己之外的人正常说话了。以前在整合运动他跟下属天天吵架，哑着嗓子闹，累了就往自己外套里一钻，换成甜腻的嗓子喊萨沙。
伊诺能交到朋友吗？
没有了自己，伊诺是不是真能在罗德岛好好活着？
手机铃音打断了浮士德的眺望，低头一看是保密通讯。
“准备的如何了？——战争预备组W3.Headman”
“一切顺利，随时待命。——Faust”
浮士德送了餐盘，跟梅菲斯特眼神交待一个道别，毕竟他一动小白毛的注意力就过来了。
绕行，稍微一个隐身魔法，浮士德在窗外隔着层玻璃看着漂亮的小白雀叽叽喳喳，眉飞色舞像烟花般灿烂。他的眼睛，他的嘴巴，他的手指，都是干净的，像一锅溶解了的贵金属，只要再给他一次机会，有的是更好的选择。
他会被罗德岛重铸成什么样子？
他会成为莱茵生命的学者？罗德岛的战略家？隐姓埋名的医生？
指甲在失神里叩了下玻璃。
只是轻轻的一下，梅菲斯特就看向窗外。
他应该是看不到自己的。浮士德想。
只有十秒的魔法，只是一个对视，足够浮士德坚定地披上外套走进军火库。
为了梅菲斯特能有更好的未来。
22噩梦
小小的白色的孩子蜷缩在床上，萨沙的重弩给他了，白色的孩子就把断弦缠绕在手腕上打了个结，每日摩挲着入睡。萨沙没回答关于是否他晚上可以再来，所以伊诺不敢。
他们之前隔着门聊天，萨沙偶尔有几片鳞掉下来，小白鸟就在地毯里把他们抠出来藏着。攒到第五片的时候他就给它们打眼，穿到自己的手链上。
浮士德的断弦。
萨沙的鳞片。
虽然奇奇怪怪的，但这是伊诺的宝物，是安然入睡的咒语。
梅菲斯特做噩梦了。或者说只是重现了浮士德离开那日，便足够他汗湿后背哭泣着醒来。那是他不想回忆、逃避面对的事，可萨沙对他的态度足够表明，逃避是不允许的。
梅菲斯特因为虚汗的恶寒浑身哆嗦，在漆黑的房间里摸索开关，手指发抖摁不下去开灯键，他觉得房间喘不上气来，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他不知道浮士德到底是真的死了还是一个梦，跌跌撞撞推开门朝印象里浮士德的房间踉跄。
夜里的基地停止走廊供暖，森森寒气顺着鞋子爬进四肢，只是摸着金属的墙壁都感觉手指发痛，他扣扣门，没有回应。
“萨沙……？开开门，是伊诺。”
“萨沙………我呀，是我，见见我。”
可怜的小孩用指甲抓挠门板，梦里的场面太过惨烈，浮士德真的死了？他是被万箭射穿还是碎成源石粉末？记不清了，他是活着的还是死过了？
哀求不起作用，伊诺慌了神，萨沙睡觉很浅的，不会这样。他动手砸门，咣当咣当地，喊叫着，“求你了，还在吗？稍微出个声，我不打扰你，告诉我你还活着，萨沙！！萨沙！！！”
砸门的动静触发警报，两台近卫机器人闪着警告的电弧火花要求梅菲斯特停止入侵活动。小白毛害怕这个东西，一有误会就电他，无力的战俘发抖地解释，我只是来确认萨沙的情况，我做噩梦了，想见见萨沙，机器人坚持自己的判断，闪着警报灯要求梅菲斯特接受审查。
“我、我不是、我没有！！听我说啊！！”
“人工接管离线——您没有命令Castle-3的权限，接受审查，接受审查。”
“萨沙，救我……开开门，救我……呜呜……”
“人工接管离线——接受审查，接受审——”
“诶，近卫车，是我。”走廊末端走来个人，挥舞着手腕上蓝色的罗德岛识别环，“停止收纳，梅菲斯特我带走就好。”
高权限的发言立刻让近卫机器人哑了火，警报红灯停止闪烁，给来者和梅菲斯特让出路。
厚重繁琐的衣服，不正经的气质，确认来者身份后梅菲斯特赶紧用袖子擦擦脸：“浮士德呢？”博士走到门口，指纹解锁战俘浮士德的房间——
空无一人。
“我猜他就不敢跟你讲。真是个小情种。”
“他去龙门，和塔露拉姐姐……对吧？”
“嗯。”
梅菲斯特当然也想去，哪怕只是做个医疗兵，也想护着浮士德不让他疼。萨沙也是个小孩子，跟自己一样的，胳膊腿脚细细的，个子矮矮的，就是因为逃避选择才把萨沙第二次逼上绝路。那日不许你来龙门的警告还历历在目。
“你也睡不着吧，陪我聊聊天？”
23，聊聊
“我能跟你唠唠霜星吗？”
“随你……”梅菲斯特话说到一半，还是改称“请便”。博士看看露着腿打寒颤的小男孩，把厚重的外套扔给他，自个儿钻进被子裹着：“凯尔西除了阿米娅好像谁都不在乎，我不知道她在不在乎我。阿米娅总是想很多，罗德岛其他人我也不熟，我连记忆都没有。”
“我说梅菲斯特，你在罗德岛，害怕吗？”
梅菲斯特点点头，示意自己在听。
“我也害怕。那时候我跟霜星一起被压在楼下了，反正我也打不过她，就开始贫嘴。你看没看过一个讲大地震的电影，姐弟俩压在一块水泥板底下，救一个另一个就要压死，当时就琢磨我跟霜星要是只能活一个，我家的兔子怕是要跟对面杀红眼了。阿米娅打架折寿的，当时我就想，她的戒指要是碎到第三枚，我就咬舌自尽，我不能让她变成怪物。”
“梅菲斯特，你说，我值不值那么多人为我死？”
被叫到名字的小孩低着头，皱着眉，想了半天给出一个没有任何意义的回答。“伦理课你们还没给我上到生命意义那一节。”
“讲到哪儿了。”
“善恶观。”
“有收获吗？”
“意义不大。”
“梅菲斯特，你跟我讲讲，霜星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威胁把我扔到雪地冻死，整天不知道跟爱国者嘀嘀咕咕什么，跟塔露拉姐姐好像不对付。”
“那就是说，是个坏人？”
“对你们来说是好人？”
“你看，梅菲斯特，你有自己的善恶观。”
“可我跟你想的不一样。”
博士搓搓梅菲斯特的脑袋，被他一巴掌拍走。“你只需要有善恶观就好了，什么是善什么是恶自己决定。”
“我不想做决定。”
“那谁替你做的决定？”
小男孩拉紧身上的外套抱着膝盖，“萨沙。你们叫他浮士德。”
“那，你的萨沙，大家的浮士德，是什么样的人呢？”
“所有人都喜欢他，都讨厌我。”
“你想成为萨沙那种大家都喜欢的？”
“以前想，现在只要萨沙喜欢我就够了。”
“塔露拉呢？你喜欢吗？她是好人还是坏人？”
“…………”梅菲斯特痛苦地抓抓额发。“以前我觉得她很好，现在不知道要怎么做了。博士，她让我们这样的棋子去送死是最正确的选择，我要是她我也这样。要怎么办……”
“自己决定。”
“你先决定着，轮到我说话了。”
“嗯……”
“本来不想抓你的，但医疗兵发现浮士德还有一口气。同理，要是你溜了，我们也不是很想救浮士德，只有你们相互牵制，才对罗德岛有意义。所以，好好活着，小鬼。”再次揉上头顶的手，这次没被拍开。
“霜星都答应来我岛上，当术士，结果你也知道，她就那么……那么笑着……然后……”兜帽男捏着鼻梁搓搓脸，深吸一口气。从兜里掏出来剩下的一粒源石，纯度很高，冷黄色亮晶晶甚至泛着点蓝光。“从炉子前面，结构稳定没有粉碎可能，就给我拿回来了，还有这个，晶片粉末。”今夜格外干冷，本就靠法术维持的碎片毫无征兆地裂开了，飘散在空气里。
“啊，我知道，博——爱国者给的。她带着。”
“她说叫我救塔露拉。所以罗德岛参战了。”
梅菲斯特安静地嗯了一声。很奇怪，听着博士讲跟整合运动敌对的事，他不恐惧，也不愤怒。
“脚腕怎么这么肿？”
“你来晚一步，被罗德岛的蠢货安保机器人电的。”行吧，那就是我的错。博士取来冰块和万能喷剂，两个话不投机的人就打发时间地开始给梅菲斯特处理。
“旧伤？”
“旧伤。”
“堂堂整合运动第一医疗术士都治不好？”
“这伤比我得病早，不好治。再说了我主要靠指挥上位。”
蹬掉的鞋子倒在地上，袜子脱下来，纤细的脚掌白的发光，只是上面有道骇人的拼合线，脚底还有些陈年冻伤的痕迹。博士不想多问，刚喷完大剂量镇定剂，肿消得快，却因为极速蒸发的喷雾让梅菲斯特冷的浑身哆嗦。
“战俘房间应该没浴室，你回去泡泡脚暖和暖和。”
“泡脚？”
“你们乌萨斯不泡吗？四十多度，加个料包，泡完一下就暖和了。”
“整合运动没你想的那么体面，哪怕是干部也是两瓢冷水冲冲就行。我还负责给萨沙暖被窝呢，他是冷血种，不捂他就跟个冰块似的。”一提到那条小蛇，梅菲斯特又兴奋地坐直，然后冷的浑身打颤。
博士吭哧吭哧端来一盆热水，边调温度边讲，我刚从棺材里刨出来的时候，也是浑身凉，腿疼。Lancet-4β，还没上市，莱茵生命给的试验品，能足疗。哇，天天按爽死了，可惜后来炸了。
“炸了？！”梅菲斯特现在对这艘黑船感到越来越迷惑了。尤其是在眼前这个男人撸起袖子露出没啥腱子肉的软塌塌胳膊，一副“看我的”骄傲样子。
然后这个男人不顾他的挣扎，握着脚踝直接把梅菲斯特冷冰冰的脚摁进水里。
*不可名状的小白毛尖叫。
不管梅菲斯特怎么喊烫，博士都憨笑着坚持压他忍到第十秒，然后咬着下唇的整合运动指挥官，像只炸毛猫一样开始松下警备，长出一口气，这还是他除了崩溃干呕之外在博士面前露出的第一个表情。
“舒服吧？”
梅菲斯特不甘心地点点头。
“就要烫这一下才行。小孩子皮嫩，水不烫。再给你展示一下我从康复部学来的手艺——”意识到大事不妙，可梅菲斯特也无处可逃，有劲的成年男子手指在梅菲斯特的脚心挤了一下就逼出他欢快的喊叫，“痒、不行——哈哈哈你放开、咳、呛着了……”从脚掌一路捏到小腿，那个傲慢自闭的指挥官现在毫无风度，求饶大笑着敲打博士的手臂，咚一脚踢翻洗脚盆，大水淹了龙王庙。
梅菲斯特不敢笑了，跟博士大眼瞪小眼。然后抱头大笑，梅菲斯特搂着磕到洗脚盆的左脚笑得滚来滚去，下巴快脱臼了。
最后，一大一小两人并排乖乖坐在床上，抬起脚，看着扫地机器人默默地吸走地上的水。
天空泛起鱼肚白。躺在床上看天花板的博士打破沉默。
“梅菲斯特，刚才问的，你想怎么办，有回答了吗？”
整合运动的指挥官，白发的小男孩点点头。
“喏，我的外套里面有权限芯片，可以去任何一艘罗德岛战舰。”白色的小男孩攥紧这比萨沙曾经那件还要宽大的外套，站起来，往后退了两步。男人看看表，“离援龙门第二批队出发还有半小时，去吧，梅菲斯特。”
皮鞋磕磕地面，袜子拉到膝盖下，整理好领口，扣子，袖章。清晨的阳光洒在奶白的头发上，眼睛绿盈盈带着幽光。果然，梅菲斯特就该是这样干净但又吓人的，蜜糖浸过的嗓子带着危险的粘稠，甜丝丝地回到，“谢谢博士。”
“去吧，罗德岛等你们回来。”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