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飞自我,炸裂上天,屎里有毒。
全文接近8k,请在闲暇的时候食用。
含《银河铁道之夜》(宫泽贤治)的剧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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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
他们在峡谷里行走。
伴着阳光,晨露,松鼠。
他的长谷部今日格外地沉默,对于审神者的搭话,回答是、好的之后就不再说话。
直到审神者故意踩在一块长满青苔的石头上,故意惊叫出声。他以为长谷部绝对会回过头来、拉住他问他怎么这么不小心,可他的长谷部竟是待他摔在冰冷的溪水里才回过劲儿来。
比起冷得刺骨的山泉,更让青年发怵的是长谷部到底出什么事了,忍不住开口去问,却能清楚地发现长谷部绕开话题。
最后是被长谷部背下山,在无言中烘烤审神者湿透的衣服,他只只能披着长谷部的外套。
山下,吉普车旁边,两人间唯一的声音是火焰燃烧发出的爆裂声。
火堆在风中发抖,摇摆,晃的审神者眼睛疼,光影的变化此时已经没办法激起他写生采风的欲望。
长谷部也是从火焰里来的吧?
连发呆的时候都在想长谷部的事了,自己哪来的资格说他是主命脑呢。顺手把半路摘的野栗子扔进火堆,他的恋人终于开口了。
“您有想过怎么取出来吗?”
“抱歉啊,又给你添麻烦了,长谷部。”
“就算不熄灭火堆,我也能把他们取出来。”说着还习惯性去摘手套,尽管他现在是一身运动服。
他害怕长谷部真的因为自己一句话伸手摸火,起身去拉他,冷风一吹就喘得缩成一团,像是有带鳞片的蛇钻进去,胸口疼得不能动弹。
到底在折磨谁呢?
他竟然已经到糟蹋身体换长谷部一句关心的姿态了吗?
真可笑啊。
最后是长谷部输了,先放下心头酝酿的宛如鸩酒一般的话,帮他的主人拉紧外套。
若是以前,这时候至少有一个吻,可他什么都没做。
审神者后悔那天在山间开着车追赶野兔,真应该直接冲下悬崖,起码那个时候长谷部还假装爱他。
长谷部终于发现了吗?
他只是痴迷于持有者,再加上想要在这个时代向前主证明自己值得被爱罢了,自己算什么?跨越百年的神明与战国时期的英灵之间的爱恨情仇,轮得到自己一个平凡人类来解这个局吗?
终于褪下审神者滤镜来看我了。
那火焰烧的他更痛了,哪怕一句话也好,至少让他再听听恋人的声音吧,哪怕是说对我厌倦了,至少也给我个痛快吧。
他不知道长谷部什么时候把暖身子的杜松子酒放在他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的,以至于他一活动就打翻了,顺着干草流进烈火,极快的火舌舔了过来。
他倒是觉得无所谓了,如果能把自己烧干净之后来场暴风雪,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那他这辈子就算圆满了。
火终究还是被长谷部扑灭了,顺势刮了地上的枯草做了个隔火层才放心地再次点燃篝火。
火停了的几分钟让他一阵眩晕,甚至开始说胡话了。
他跟空气说,你还记不记得去村寨写生,抛绣球的少数民族姑娘,那个两个大辫子油亮乌黑的,非把绣球往我身上砸,她爹要我做姑爷。
长谷部当然记得,那正是他无忧无虑地享受和这个人的爱情的时候。
他的主人那时候还说了不要脸的俏皮话。
“我那时候还说,长谷部这样沙场点兵的美人,古时候绝对是要比武招亲的。”
长谷部终究扛不住他主令人胆寒的疯癫,回话了:
“是,那时候我还笑您绝对拿不下我。”
那时候他们还可以彼此开玩笑
自己笑话主人拿笔的手怎能握刀、主装出三分恼火七分轻佻,威胁他“今晚弄不死你。”
那时他们彼此拥抱亲吻不需要理由。
火燃起来了,他们对坐,无言到倦鸟知还。
106
长谷部知道,审神者喜欢看星星。
就像他的画册,不知道哪一颗上小王子和狐狸就此别过,在蛇的阴柔之下回到自己的玫瑰身边,一切总会结束的。
他们躺在敞篷的车厢里,两人把主驾驶和副驾驶的靠背放平,尽管以前都是两人抱在一起看的,这次没有。
他们抬头看城市里绝没见到过的闪烁银河,繁星点点,跨越人类和刀剑难以匹敌的长度和距离,来到这颗星球上,来到两个人眼前。
“长谷部你知道吗,有的星星其实比太阳还大,还亮。”
付丧神坐起身来,以示对主人的尊重。
“但他们离我们太远了,近的跑五十年就过来了,远的跑一千年两千年,髭切那么大年纪的一束光,到今晚才造访我们的星球。”
那么这束光离开它的太阳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他几千年走过来,一路上又发生了什么?
在我们说话的时候发出的光,等他到达地球我们又在干什么呢?
“你想捕鸟吗?白鹭,孔雀,喜鹊,美丽的苹果。”
突如其来的提问让长谷部哑了。
“您想要的,我就会为您奉上。”
审神者笑了,长谷部怎么可能知道他在说什么。
“半人马座,南十字星……我向马杰兰星云起誓,为了那些最该获得幸福的人。”
人类向夜空伸出手,伸开手掌触摸星光。
神明在一旁,从他伸展的五指缝隙里窥探星河,是因为他喜欢这个人的一切,连他随意举着的五指都把星宿分割为更完美的构图。
审神者真正想说的那段原文他没背出口。
【只剩下我们俩了,无论到哪儿都要一起才好。】
没说出口就没说出口吧,毕竟说出这话焦班尼,他的柯贝内拉死了。
他们分开了。
他甚至没打算向长谷部解释什么,只说明天早上一起看日出。
110
暮春四月,景趣仍是审神者走时候的夏景。
本丸里大家惊觉已有近半年没和长谷部说过话。
博多去找他,第一天是正午,第二天是傍晚,他都在睡。
药研去找他,第一天是清晨,第二天是午夜,他也在睡。
他把自己关起来了,隔绝任何人,隔绝这个世界,既不会帮忙也不会允许别人帮助他,内心里积压的情感消耗了他全部的精力去压制,以至于他没有足够的力气去生活,用睡眠缓解疲劳,用睡眠逃避一切。
日本号自诩了解他比较深,无奈之下翻开他外衣口袋里,贴着心脏放的御守,里面却不是保命的言灵,是一片布和一片纸。
那片布是哪张画的局部,浮世绘笔法油画颜料,几朵紫藤。
那张纸是审神者的字迹,纸是通行符咒专用的那种,看样子是右下角著名那一块。
看了上面的内容日本号撇撇嘴,叠好放回去了。
存放近侍大人私人物品收纳箱里,一个散发力场的信封,里面是最后一张通行符和一张废纸。
废纸的右下角和长谷部胸口那块能拼到一起。
这一张上面写的字对长谷部来说太重要了,他舍不得用,干脆撕下来一辈子死死守着。
四月,无言和压抑和吻别。
五月,审神者经常来消息,长谷部却在睡。
六月,今年换烛台切给大家做刨冰。
那张在长谷部胸前沉睡了三个月的纸片,上面写着:
2206年10月29日,一见钟情。
111
狐之助咬了长谷部的耳朵,直到流了血他才肿着眼起来。
审神者来消息了。
“你还有通行符吗?”
“有。”狐之助按照长谷部的回话敲打通讯器键盘。
确实有。只剩一张了。
“明天晚上十点,会有人来接你,把你送上飞机,我在伦敦机场接你。”
“收到。”
毕竟是这么重要的事,他要亲口跟主人说。
三个月没见过长谷部的审神者,被相思病折磨的趴在床上打滚,仍是娘胎里带出的流氓毛病,想从长谷部嘴里讨一句情话,字打得飞快:
“怎么不乐意跟我说话啦,长谷部。我好委屈哦……”
半天才回信。
狐之助打字一向很慢。
“在下只是不想吓到狐之助。对您的忠心绝无虚假。”
传信器那边的审神者想着也是,毕竟付丧神回话只能口述,狐之助代笔并发送,要长谷部对着小狐狸张口我爱您闭口我想您了,字数太多可不就是欺负狐之助的小肉垫了。
他打了回头见,继续工作。
快结束了。
一切都要结束了。
112
审神者用半年的时间把他对这世界美好的观念,他对情感极端的考量全都放进设计里,毕竟这是最后一次了。
主题是爱情。
核心区域毫无疑问的是百合和玫瑰,和原材料供应商协调的结果是整体走现代设计的简约风格,越到游览路线的末尾越返回田园时代,他为的就是能在出口处做一个教堂彩窗的抽象元素单元。
出口是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藤萝长廊,设计精确的垂蔓垂花让人只能勉强看清路。
人类设计这样拥挤的隧道,目的就是豁然开朗的惊艳感。
牵着手却只能一前一后地通过,如此长的一段时间会想什么呢?等到出了隧道,恋人终于可以并肩的时候,给他们看这样的东西——
因为设计的新颖和寓意,以及合作材料商的新技术,他们真就拿下了大奖。
得到消息的第一设计师只是合上了手里的书。
王尔德的夜莺,最后的歌声最美,最后的玫瑰最红,然后燃尽生命。
颁奖仪式上,本来的领奖团队长——圣诞老头——看见了观众席里局促不安的长谷部,十分贴心地把还在打瞌睡的审神者推上台,第一设计师领奖倒也没问题。
没准备演讲稿、满脑子还是长谷部的人支支吾吾地发表了质朴到没有定语从句的感谢词,着急忙慌地下台了。
玻璃花房里面,酒会舞会喧闹,温室里不知开了多少花,有多少身上带着高档香气的名流,精妙的恒温设备和照明设备让花园包裹的玻璃房宛如塞纳河里一颗夜明珠。
这与审神者和他的刀无关。
早已闭园的展览里面已经拆的七七八八,不过他早已恳求工人们保留某一块特定的地方。
两人行走在这拆迁中的展览馆,宛如走在荒凉的墓地,残枝败花、断裂的一次性建筑残骸等等。长谷部不怕黑不怕鬼,他只是害怕主人摔着或者恶人,他牵住了走在前面带路的人的手。
无关乎爱情的牵手。
他们走到了审神者设计的出口处,那是最后一个隧道,从天上流淌下来的紫藤花跟那天晚上在吉普车里看到的星星没什么区别,一样是跨越了千万年到来的祝福。
人类平复一下呼吸,带头走进隧道。
隧道有些矮,长谷部发间很快插了几朵花瓣。
两人无言的走着,走过花香走过蝉鸣走过岁月。
在漫长的、眼前只有主君背影的狭长逼仄之后,前方有柔和迷乱的光晕,他们终于从花里出来了。
长谷部说不出话来。
他曾经想要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初吻的第二天,他们在地下室里,他们像藏在地下的鼹鼠,给自己弹婚礼进行曲,假装无心却在深深期望这一天真的存在。
于是这一天存在了。
眼前是白鸽、是教堂的长凳、是彩窗,微缩的蓝衣圣母和小天使是照明也是风铃,空气流动,总有几个音节恰巧是唱诗班的旋律。
长谷部看不清东西、甚至快要站不住了。
审神者深吸一口气
他今日的正装根本这不是为了上台领奖;
他今天背的稿子根本不是致辞;
“长谷部,看到我做什么你都别害怕,也别动,更别在乎尊卑之礼、额——我是说我有点紧张——”结果他卡壳了,越着急越乱。
他的长谷部也一样在浑身发抖,总皱着的眉心此刻被内心的逃避与挣扎搅的要碎了,脸上肌肉开始不正常的酸涩,再然后是双眼,在然后是双耳,他的五感可能已经逃跑了。
他的主人欠身,像个绅士。
“半个画家,十足的流氓,对吧?”
他发现自己写好的稿子文采是多么的乏味,情感是多么的苍白。
“我又是世界顶尖的设计师了,我还是个画家,同时也是个有钱人。”
见鬼,他稿子上根本没写这些,他脑子一片空白。
停下、快停下。
自己想说的话还没说、
如果说出来的话——
他的主人单膝跪地,以至于长谷部听来他左膝碰撞地面的声音像丧钟、或是恶魔听见上帝的福音。
打开戒盒的时候手甚至有反复做这个动作的磨痕,两枚戒指躺在那里。
“但这很快就不重要了。我马上就是你一个人的了,压切,长谷部,国重。”
不要……
请不要……
这种话如果真的……
那么一切就……
人类向神明献祭。
献祭爱情。
于是人类祈愿了:
“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我……不愿意,主。”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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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完结